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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坐须弥山巅

阿宝 南友圈 2021-04-27

✎纸金工场(ID:PaperFurtuneTimes) 〡阿宝


本文转自公众号纸金工场(ID:PaperFurtuneTimes),作者阿宝


从暗黑的四年时光隧道里跋涉出来,我们都想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。


重新出山,东山再起?重操旧业,还是拥抱新的项目?


两年前那个秋天的下午,三五旧属和好友提前获知消息奔赴上海,在镜头前簇拥着他,获得重生的那份释然连同温和的阳光铺满他的面孔。当这张照片在老友群里出现,群里瞬间骚动。我久久凝视着,既好奇又期待着:接下来,他会干些什么? 


毕竟,他是名人,是我们眼中曾经的微言大义的老板,是世俗眼中的成功人士。但是,两年过去,他没有选择创业也没有高薪就业,而是捧出两本书。一本是诗集《人间情书》,在他出来后首年出版,致敬过去四年对人世间所有的牵挂、思考以及好好活着的坚韧,是写给妻子的情书,写给家人、朋友以及人间的独白;然后就是这本新鲜出炉的《万水千山》,“一个自然主义者的疗愈之旅”。


沈颢,著名的前媒体人,现在的作家和诗人,在北京798一个艺术酒店大堂我们久别重逢。


上一次见他,已是七年前的昆明,张赋宇宴请我们,饭后我们在翠湖闲逛,那时没有翠鸟也没有红嘴鸥,日常寡言少语的沈颢有着难得的谈兴,聊着在大理见了一个印度瑜伽大师,打算拍他的纪录片;聊着电影计划;聊着高像素智能手机拍照功能对纯文字描述的冲击......七年后这次重逢,依然是我们仨,一人一把靠椅,围着大堂一张圆木茶几,此刻没有其他住客来往,在场只还有一位年轻人在总台值班。


甫一坐下,我们都没说话,有那么一刻是安静的。我竟有点恍惚,仿佛时光静止,依然停留在七年前,“来日绮窗前,寒梅著花未?”张赋宇依然多动症般翻着手机微信;沈颢保持了微笑,斜靠着椅背,右手托腮,做安静倾听状;现场唯一那个激情澎湃高谈阔论者依然是我,不过这次谈的不再是创业项目,而是文学——实际上,当七年光阴从身上一点一滴掠过,随风飘逝,我们无一幸免,人的际遇各不相同,我创业、投资一路坎坷,乃至严重失眠长达十年至今未愈;沈颢在不可抗力中泅渡,历时四年,每年春秋从高窗处眺望白鹭从头顶飞过……七年后我俩有了新的交集,那就是文学。 


没来得及寒暄,我像患有畅谈症般争分夺秒聊文学,上来就是硬通货,我们谈胡里奥.科塔萨尔,谈《南方高速》在一个狭窄的时空再现人间百态人心变故,谈罗贝托.波拉尼奥试图以《2666》超越《百年孤独》的雄心壮志......感慨“文章千古事”,“经典文学的价值,要么留下典型人物形象,要么留下金句,或者二者兼顾”,他则建议“菲茨杰拉德不错,你可以走他的路数”“成就一个小说家,还是在于阅历,你在投资圈闯荡过,见证过城市喧嚣和财富泡沫时代诸多际遇”......我们点评当代作家的作品,提及余华当年成名作《十八岁出门远行》,小说中描述的那条波浪般起伏的海边公路,出生于嘉兴平湖的沈颢说小时候经常往返于此,只是现在那条公路因为疏于维护,已是坑坑洼洼……在中午用餐过程中我依然喋喋不休地聊着文学,甚至臧否人物,就差指点江山。他继续不厌其烦,偶尔搭话,估计忍耐即将达到极限。但我一概装看不见。


那时我还没拿到他的新书《万水千山》。直到第二天饭局,张赋宇带过来沈颢签赠给我的样书,回家读到三分之一,我已然懊悔不已,为自己的鲁莽,为自己的轻薄和自负,也为自己之前所写的文字。


导致这种反转的,就是《万水千山》。

 

 

《万水千山》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?


这么说吧,如果你读过英国作家蕾秋.乔伊斯的《一个人的朝圣》,你同样可以从中看到独自踏上漫长旅程的见闻以及实现自我救赎;如果你看过美国作家亨利.戴维.梭罗的《瓦尔登湖》,你可以通过沈颢的所见、所闻和所思,愈加热爱大自然,崇尚简朴生活;当然,你甚至可以从中体味作家三毛的那份恬静,那些朴素的文字里满是泪水......


又或者,一个鸟类研究员、一个整天幻想拍恐怖悬疑电影的未来导演、一个喜欢公益的美食家、一个前媒体人,这四个人偶遇在与世隔绝的青藏高原上做义工;或者这四个人只剩下两个人,一个藏族中年男人和一个前媒体男人,在与世隔绝的青藏高原上做义工——想想看,那将会是一番什么景象?


如果是小说,这已经赋予小说家足够的想象空间。但这不是小说,是非虚构写作的一次非凡冒险。


这是一部有关治愈的作品。你可以沉浸在书中纤毫毕现的细节描述,如青稞般饱满的诗歌,情不自禁为之颤抖哭泣的壮阔的西部大片,以及难得一见的野生动物,体会一个接一个小惊喜和一波接一波的“发现”的快感——在自然而然中对抗孤独、抑郁。


“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面临抑郁的袭击时.....我有一个直觉:我必须要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,和自己待上一段日子。”这是沈颢在自序中的自我坦白,是在对抗潜在抑郁的袭击,是出发的目的。


一个人从高峰跌落,数亿身价一夜之间灰飞烟灭,这种落差,这种“劫难”,没有谁能轻易扛过,发生焦虑或抑郁几乎是可预见的必然。沈颢有着高度的自觉,在抑郁症来袭之前就开始筹划一场对抗。


沈颢去了高海拔的青藏高原,在连吃水和新鲜蔬菜都成问题的长江源保护区做义工:住在海拔接近5000米的班德湖观测站一只集装箱里,生活俭朴到只具备基本生存条件,手机没有信号,人烟稀少,野生动物经常出没,猝不及防的乌云之海和旷世大雷电,也许十多天才能擦洗一次澡,周边是茫茫草原和山河湖泊。这又算得了什么呢?游行僧般心有禅意,即使高窗之内,“瞧,今年的第一只白鹭归来/看上去学会了鹰的孤独”。因此,青藏高原这些条件的艰苦反而映衬出他笔下“太阳、明月、星星、云彩、风暴、彩虹”的光辉,以及义工们生活日常俭朴的快乐,还有来了又走、走了又来的那些过客的百态人生。


这也是一部有关动物的文字“纪录片”。每每读到那跃然纸上的生命,日常难得接触甚至看着感到拗口的动物名字,那些“白色生灵一万年,黑色生灵一千年”,很容易让人想起三十多年前赵忠祥口播《动物世界》经典台词:“ 春天来了,万物复苏,动物们又到了交配的季节......”《万水千山》“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”,沈颢于自己笔下给每一个动物以情感,哪怕卑微弱小如甲壳虫或蚯蚓,坚决捍卫它们的生存权并给予地球公民的尊严。那些“飞过天空时地上总有一块很大的阴影,宛若乌云影子”的渡鸦;有高高竖起的冠状头饰赋予高傲贵族气息的德胜鸟,扑动翅膀时翻飞的花纹像极了西班牙舞女翻飞的裙子;在通天河游泳的白唇鹿、闯入藏民家的棕熊、成群结队觅食的斑头雁、亲嘴的旱獭、时刻警惕的草原狼、藏野驴,雪豹、藏狐、小赤狐、秃鹫,当然少不了藏羚羊以及“雪豹偏爱岩羊,草原狼偏爱斑头雁”之类生态链等等——作为生活在喧嚣都市中的忙碌者,若能停一下脚步翻阅随便一页,我们都能听见大自然的声音,“就像泥土偏爱骨头,秃鹫偏爱脱离灵魂的肉体”,看到遥远的青藏高原活力四射。


这还是一部有关情怀的书。每个人都有机会在书中不经意碰到“会心一笑”。


刚入青海,沈颢在格尔木驿站等待分配工作,碰到一个人,从沱沱河长江源水生态环境保护站下来专程接他的老杨。老杨一头花白长发、一脸络腮胡子。他们其实是熟悉的陌生人,虽然彼此第一次见面,实际上他们在二十年前有过交集,只不过彼此都没提起。第二天,他们再次见面,老杨不动声色发给沈颢一张剪报照片,那是沈颢在《南方周末》编辑过的关于他的长篇报道。老杨就是当年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主力漂流队员兼摄影师杨欣,在长江源和可可西里从事生态考察和环境保护三十多年——他们彼此会心一笑。“行善无求福自来,为人有德天长佑”。


“姐姐,今夜我在德令哈”,“这是唯一的、最后的抒情”,“今夜,我不关心人类,我只想你”......沈颢坐绿皮火车短暂停留德令哈,他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以上海子的诗句。他借用这些诗句向海子致敬。这让我想起去年我和朋友们从西宁开车去茶卡盐湖,在高速公路指示牌上看到“德令哈”三个字,我的脑海里竟然发生了同样的反应。类似的场景,在高原、在班德山、在班德湖、在山坡、在峡谷、在草丛、在大昭寺和八廊街等,信手拈来的好奇、惊喜,同样让更多有着共同经历和感触的人会心一笑。


为了给突发疾病的母亲祈福,从高原观测站匆匆赶到拉萨,在布达拉宫前跪拜、在八廊街转经朝圣。当他趴在八廊街环形转经道的雨水中最后一次用前额敲击石头地面,又带着满脸的污泥爬起来,他听到那只白鸽在内心的咕咕叫声——衔来了一截橄榄枝,灵魂出窍,得到疗伤,交了一个心灵契合的朋友。


历时34天,28万汉字——这段疗愈之旅,虽然短暂却浓缩了“千山万水”。


我想说说文本。


这是彻头彻尾的“自然写作”。最早可追溯至17至19世纪的英美,源自英文Nature Writing,他们最早遇见了工业文明与自然之间的矛盾,提出了“只有在荒野中才能保护这个世界”“在丛林中重新找回理智和信仰”的观点。


其实,在《万水千山》中,还可以读出庄子的智慧:“山林与,皋壤与,使我欣欣然”(《知北游》)“独与天地精神往来,而不傲倪于万物”(《天下》)。不过,沈颢粉粹了大词和概念,更多回归个人的思悟,进入到个体的生命体验。


北大中文系出身的沈颢,当年著名的校园诗人,擅长写金句:“阳光打在你的脸上,温暖留在我们心里。”“让无力者有力,让悲观者前行,让往前走的继续走,让幸福的人儿更幸福.......”“总有一种力量它让我们泪流满面,总有一种力量它让我们抖擞精神......”这是当年《南方周末》的新年献词,风靡一时。记得在鲁迅文学院读书时,我们班上要办迎新年晚会,我和一位河南籍同学在宿舍商议朗诵节目,一致同意选择这份献词。当我试着朗诵,刚念了没几句,那位亲爱的同学突然掩面哭泣,泪水溢过指缝。多少年过去了,这些历经时间洗礼的句子,依然能激起我们的情感波澜。同样那些浓缩的人生感悟和精华,像工匠般雕刻成一个一个金句,在《万水千山》里成群结队般涌来,铺天盖地。


“没有什么可以把人轻易打动。除了真实。”这也是当年新年贺词中的一句。这些年来,至少作为作家和诗人,沈颢在秉持着这种理念。在《万水千山》,他把自我的每一个细节——所做、所忆、所想——都记下来,然后再回顾它们,像观察病理切片一样。在这个过程中,他苛求必须诚实,既不刻意回避,也不故意回忆,让自我像水一般流出来,流入他所处的自然环境中。


索尔仁尼琴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,“一句真话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。”这需要勇气,更需要功力,即使主观情感表达,也要保障客观像刀工般精准描述——沈颢做到了。


用日记体形式,把每一天过成散文,过成诗歌,即使氧气稀薄,与世隔绝。这得多么富有浪漫主义情怀。很多作家用过日记体形式创作。如果一篇文章的最后,附上一首诗歌呢?或者,对每一天进行精彩的叙述,还以诗歌结尾,并且这些诗歌是一天中的某一个场景,某一个瞬间,或者想起某一个故人,激发灵感,充满智性,如此真切,用此结束一天的心灵之旅,会不会感觉新奇?


 “如果我挂了,谁来参加我的葬礼”“他们下山时带走了一袋干垃圾”



“黑颈鹤,以及这世界上真正的首富”“又听见那怪怪的呼叫声,像是咒语,又像是喊麦”“真想光着身子在草原上奔跑”“风小得只有湖水才能感受到”“当我用额头敲击一下石板后再抬起头来时”“那些用来‘闻’的情书”......当年创办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时独树一帜的长标题,他用在《万水千山》里,依然那么性感。翻阅这些小标题,仿若看到别样的西部世界在眼前徐徐展开,风雨雷电以及一切生灵,在这个斑斓的星球鲜活而充满生机。


当然,你还可以窥探一个中年人晚熟的少年心。那些味觉的失去和归来,对亲人故旧离去的伤感、怀念,以及高窗之下那些残存温暖的人心......在《万水千山》里,沈颢以穿插的形式,写了失去自由和重获自由时的点滴心境,读来令人百感交集。


这是他的“私货”,他慷慨地捧出,他“独坐须弥山巅,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”。


— END —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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